年仅十岁的卡拉秋皱着眉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冥思苦想,像个成熟稳重的魔法师那样坐在法兰绒面的矮凳上撑着脑袋细细思索,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
“你说妈妈究竟什么意思啊?”卡拉秋趴在桌上,戳着自己的小猫。猫咪摇头晃脑,喵**叫个不停,好像在发表见解似的。卡拉秋把猫咪揽在怀里,“妈妈说杰兰特哥哥很危险,让我别再去了,这怎么可能呢?谁都知道是杰兰特哥哥救了妈妈。”
猫咪慵懒地仰躺着,伸出小小的舌头舔着卡拉秋的手背。“妈妈从回来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卡拉秋抱起猫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困意渐渐来袭,她慢慢闭上双眼。
一小时前。
带路的魔法师把卡拉秋带到戴尔德里的房间,默默退了出去。戴尔德里躺在床上,身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牧师——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长而浓密的白胡子垂到胸口,在末端编了几根细细的麻花辫,汇成一股,扎了一个粉嫩的蝴蝶结,与他和蔼的笑脸完美相融,真是一个相当可爱的老头——这是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的私人医生艾伦·费尔德。
“费尔德爷爷!”卡拉秋扑到老牧师怀里。
艾伦笑眯眯地抚摸着卡拉秋的脑袋,“好久不见呀,小丫头。”
“到这边来,卡拉秋,咳咳……”戴尔德里手抚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较原来更为沙哑,艾伦瞬间变了脸色,站起身来。
“妈妈!你怎么样?”卡拉秋尖叫着跑到戴尔德里身边。
“咳咳……没事。”戴尔德里脸色苍白,一只手被卡拉秋紧紧握着,另一只用力攥着胸口的衣料。卡拉秋惊恐地发现妈妈年轻的容颜在短短的两天内变的相当憔悴,细细的皱纹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了戴尔德里的眼角,握着的手也开始变得干枯,很难想象这只手的主人还只是个刚刚三十出头的美娇娘,但它在出征前的确是细嫩柔软的。
艾伦揭开戴尔德里肩上裹好的纱布,伤口并没有完全结痂,还在往外渗着血,最里层的纱布已经被血液浸透。艾伦神情凝重,“这种情况实属罕见,按理说来,伤口应该已经开始愈合了。”艾伦伸手虚按在伤口上,从掌心发出淡淡的绿光,戴尔德里紧紧皱眉。
“会有点儿疼,卡拉秋,用你的冰系魔法麻醉一下”,艾伦加大能量输出,卡拉秋在一旁全力辅助。伤口很快止住了血,慢慢变成不再流动的暗红色,看起来只是血流干了,并没有结痂的迹象。
“真奇怪。”艾伦停下手中的动作,“卡拉秋的秘术起不到任何作用,我的治愈术也是,至少上一次上药的时候没有显现出来。如此看来,你的身体在短短两天时间里产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不可逆?”卡拉秋疑惑。
“简单来说,就是体内自行生成了一种抗体,魔法几乎对她无效。”
“那这么说,也没有魔法能够伤害到妈妈了?”
“还不能确定,这也不能完全说是一件坏事,总之,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艾伦替戴尔德里涂好药膏,一圈一圈地缠上纱布。
“杰兰特恢复的情况怎样?”戴尔德里的眼睛透出锐利的锋芒。
“那小子身体倒是不赖,恢复得相当迅速,只是还没清醒。”
“噢,我来的时候杰兰特哥哥已经醒了。”卡拉秋插嘴,“他手上的伤已经全好啦。”
艾伦嘿嘿一笑,“龙息倒是对他没影响。”他顿了顿,“这么说来就解释得通了。你受了绿龙气息的影响,龙类天生免疫人类的初级魔法,可治愈术没有高低阶之分,你只能像普通人类一样等着伤口自然愈合。至于杰兰特,他自然就没有……”艾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半句话噎在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来说吧,他可是用整个身体接下了绿龙释放的能量,我所承受的只是冰山一角。”戴尔德里冷笑一声,“而他看起来却精神得很呢。”
“可是他并没有对这些魔法产生抗拒啊。”艾伦心存疑虑,心中那个突然钻出来的可怕想法让他冷汗直冒,他企图寻求一些合理的解释来排除这种可能性。
“还有一种可能。”戴尔德里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出了足以令他们惊慌失措的三个字,“古代龙!”
杰兰特在迷宫一样的建筑里来回穿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他不想再进行这样无谓的搜寻,瞄准一个最高的塔尖,踏着高高低低的塔楼轻松地飞跃而上。
果然高处视野好极了,真是绝妙的景色啊!整个魔法师团建筑的结构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连外面莲花沼泽的风景也一览无余,旁边村庄里星星点点的人家隐藏在茂密的丛林里,这时正升起袅袅的炊烟。
“咕——”肚子应景地响了起来,杰兰特觉得挺饿的,还是应该先去找点儿吃的,可惜这群魔法师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没人跟着伺候他这个昏迷两天的病人。他伸长脖子四下里探察,终于发现了熟悉的戴尔德里居住的塔楼。
“找到了!”杰兰特一跃而下,欢欢喜喜奔向他的目标。
“咦?那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不,不可能!”戴尔德里房间里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艾伦和卡拉秋同时站起身来。
“古代龙是传说中女神的守护者。”艾伦尽可能地压低声音,掩藏着心底的恐惧,“事到如今没有人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说明它……我是说古代龙,存在过。”
“帕雷丽娜的魔法书。”戴尔德里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上面记载了女神阿尔泰亚创世的大概过程,这件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关于古代龙,上面怎么说?”艾伦急切地询问。
“一直以来只有历代的团长才有资格保管这件宝物,但初代团长立下规矩,将帕雷丽娜的魔法书列为禁书,即使是新任团长也不该翻阅。我年轻的时候抵不住好奇曾经翻过几页,终于明白了它为什么会被视为禁忌之物。”戴尔德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上面说,世间必将经历一场浩劫,阿尔特里亚的战神,身处漩涡的中央,他将为亡灵颂歌,把所有的黄金双手奉上。”
艾伦陷入了沉默。许久,他慢慢开口:“传说中古代龙无往不胜,只有他才配得上战神的称号。”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起一旁的水杯猛烈地灌了几口,“预言中的浩劫如果真的来临,必将在阿尔特里亚掀起腥风血雨,‘黄金’应该指的是古代龙体内永远燃烧的金色血液,据小道消息称,这种高贵的血液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能让浩劫中死去的人们重获新生。”艾伦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闪烁着黑亮的光彩。
“如果‘亡灵’另有所指呢?”戴尔德里的脸隐藏在帘子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你是说……”有个名字即将涌上艾伦心头,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确切地说,他的大脑强行抑制了这个想法,它在脑海里的印刻只会引发无尽的恐慌。
“卡拉斯。”戴尔德里淡淡地说道。
“黑龙卡拉斯?”艾伦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伴随而来的还有关于过去那场惨绝人寰的魔道战争的全部记忆,一时间汹涌如潮席卷而来,海量信息的涌入让艾伦头痛欲裂。
许多年前,艾伦曾亲眼见过那场战争。当时伟大的征服王佩达在即将统一阿尔特里亚时突然消失,势力范围即将达到顶峰的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和女神教团为了争夺权力,不顾一切引发了魔道战争,一切生灵被迫划入两大阵营彼此敌对,开展了长达三年的斗争。而黑龙卡拉斯则是一个更为可怕的存在,他恐怖的实力让魔道战争戛然而止,挑起战争的双方不得不联手抗敌,将他打退回黑色山脉,黑龙从此销声匿迹。传闻卡拉斯已经死去,也有人说他在黑色的业火中重生,有冒险家曾经深入黑色山脉探寻究竟,却一无所得,传言也不了了之。而受到重创的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和女神教团各自回到一方领域休养生息,约定俗成,老死不相往来。艾伦所在的教团归顺了佩奥里斯塔魔法师团,成了佩奥里斯塔家世代的医师,人丁不很兴旺,如今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了。
“不错。”戴尔德里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艾伦抬起头,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一道闪电照亮了他苍老的脸,雷鸣声在厚厚的云层里闷响,看来会有一场不小的暴风雨了。
“如果‘亡灵’是说卡拉斯的话,那么古代龙极有可能就是他重返世界的契机,他会带着积攒百年的怒气踏上复仇的征程。”艾伦在床头的玻璃盏里点起火苗。
“你对‘黄金’的解释没错,那的确是滚烫的龙血,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可杰兰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家,魔法书上有关于龙类能够化形成人的记载吗?”
“很遗憾,我昨天再次查看的时候发现相关记载已经全部被抹去。”微弱的火光映出戴尔德里苍白的脸庞,“确切地说,是被人撕掉了。”
“被偷走了?”艾伦大惊失色,“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本事能大到能从如此严密的魔法阵中来去自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古代龙也许可以,但目前杰兰特应该不行。”
艾伦略微思忖,一拍大腿,“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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